一個人生的可能

二零一六年遇到裁員潮，當了二十幾年記者的阿比(Abey)，形容自己當時「手震、腦袋一片空白」。震驚過後，阿比用了幾個月去沉澱，即使其他行家介紹見工機會，最終還是趁機切換人生跑道。細問之下，原來幾年前已有這個想法，雖然當記者見聞廣闊，但是阿比仍想有機會闖進未知的世界。這個未知的世界，就是創業。阿比坦然自己對做生意是「零」，完全不認識，也不擅長數學和理財，但正正是這些「零」，這些未知之數吸引著阿比。

然而即使是做生意，也有很多選擇，為何獨鍾情於生果？原來阿比患了十年濕疹，最嚴重試過「面又腫成身腫哂」，誇張到樓下保安認不出自己，阻攔進入住所大廈；最終靠自製生果酵素治好自己，因此與生果結下不解緣。阿比一開始想製造生果酵素，但考慮到香港天氣潮濕翳熱影響發酵質素，發酵要有穩定的溫濕度控制，酵素又需要實驗室化驗各項指標等等，最後決定做無添加的果乾，「生果本身好有益，我又喜歡原汁原味」。

阿比的生意口號，是「一個生果的可能」；正如她自己同樣認為，每一個人都有可能，包括基層和弱勢。記者生涯讓阿比接觸過不少人，即使他們未必是主流眼中的「正常人」，但他們仍然有自己的社會價值。阿比說自己「對弱勢和基層好掛念」，一做生意就透過社福機構聘請有特殊需要的員工。即使被取笑完全不合乎經濟效益，阿比仍然堅持，「可能他們只有七成或八成的工作能力，但他們要工作我要請人，剩餘的30%由我來做好了。」

阿比第一位聘請的，是十九歲的自閉症及讀寫障礙青年。現在阿比形容他為「超級助手」，能夠有今天的成就，阿比也花了不少心機。青年惜字如金，與阿比的溝通往往是一個字「係」或兩個字「唔係」，或是只用emoji(表情圖像)答覆，也不會留言。慶幸的是科技發達，whatsapp相片已大大幫助溝通，試過有一次阿比約青年外出擺攤，但青年迷路只知道自己在公園附近，阿比請青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拍一張照片，其中一張有街道名稱，阿比才能找到他。花了十個月時間培育青年，「每一件工作的事情都要跟他仔細交待，要非常清楚」，有時也要阿比由頭到尾示範一次；阿比坦言曾想過放棄，但後來發現青年會主動做好每件交托給他的事，會自動自覺做，離開工場時會清潔收拾和關燈，阿比始感到「請對了人」，只要把青年留在廚房不與外人接觸，他就是阿比的「超級助手」。

阿比的第二位幫手，是一位患抑鬱症的單親媽媽。單親媽媽專門負責切生果，被阿比稱為「無敵刀手」，有時她要離開工作崗位照顧孩子，也試過因情緒需要突然停工，跟阿比說「我不行了」然後離開，由阿比完成餘下的工作。除了這些特殊需要外，阿比說「刀手」在狀態的時候，是百分百的專心，也很有生產力。有了「超級助手」和「無敵刀手」分擔廚房工作，阿比就可以專注於對外銷售和推廣。阿比深信，這些弱勢人士，有其社會價值，他們不像外界想象只能靠綜援，好像工作能力只有10%，其實「不是他們走不動，也不用我們扶著，只是他們可能走得比較慢，有時需要我們的陪伴，卻不是要扶著他們勉強跟上我們的速度」。

問阿比如何評價是次中年轉營？阿比表示感到開心，想證明自己的同事是有能力的，公司能夠營運的，原汁原味的果乾又健康，這些都是自己喜歡的事。回望幾年前的「手震」，阿比說被裁員是「機遇」，成就今天自己的事業。

在故事交換故事環節，參加者Andy問阿比如何看社工對青年的評估失準，原來他不懂得搭車會迷路，阿比表示有點沮喪，但很快就明白要找出適合青年的位置，又欣賞他做到的，例如他在廚房上班很專注，不會在工作期間分心看手機。Kimling問有關營運和工資的問題，阿比表示今年新年過後，只能準時發工資給員工，自己收入卻不穩定，品牌建立至今已有網絡和生意，不想就此放棄，再加上有一次社工跟阿比說，青年在這裏工作很開心，想「跟你一世」，讓員工有工作也是阿比繼續下去的動力。Carmen好奇阿比怎樣看自己做老闆，阿比形容自己是「學習型老闆」。Justin問有關疫情的影響，阿比表示工場曾經停止運作，現時會注重清潔，又觀察到基層員工更擔心飯碗多於是否受感染。

敘事工作反思

在留意當事人『做了的』事情、不忘傾聽『沒有做』的底蘊：
當受訪者講了許多她在轉型所做的事情時，主持人沒有放過一個很“醒神”的要點，就是為什麼她不去見其它三、四份工而繼續創業，這就啟發了受訪者想到，原來是因為她選擇了一條『新跑道』，而那新跑道是熱血、好精神、刺激、好玩….的，這幫助了受訪者更豐富而立體地看到自己的選擇。

在回想聯繫時、輕輕把射燈照在當事人身上：
主持人邀請受訪者回想搞生意的萌芽階段時，沒有忘記問道：“….在這些伏線裡，其中有沒有你的個人志趣？”，這輕輕的提醒了受訪者在客觀環境中，看到了自己的存在和立場，也推進了對話到和生果結緣的種種。

適時梳理總結、鞏固所思所悟：
在敘事工作中經過一輪對話後，受訪者心中或已有所得著時，主持人問道：“回顧呢個轉變，呢件係乜嘢事情？你會點形容佢？“，這就幫助了受訪者作出對這個轉變的一個小結：『開心嘅事』，這鞏固了受訪者的感受想法，然後才繼續前行。

上落有緻、公道評價：
受訪者在訪談之初，很直觀的認為2016年被裁而出來搞生意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，主持人首先和受訪者一同探索了困境的內容、也聯繫了良多的過往經歷，在得到豐厚的故事後，然後問道：“回顧2016年，你會點評價？“，讓受訪者可以得出一個對事件的公道評價：其實係『機遇』，這不單給予了這事件一個公道的評價，也為接下來的對話或決定，提供了更多的視角和可能性。

是次茶座，感謝阿比真誠的分享，感謝Cherry與陳智達博士共同主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