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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东(化名)被送去保良局的时候,还是个刚离开医院的手抱婴儿。一张纸,签了名说不要他,抚养权就交给社会福利署,实际上由保良局持有。他等候被领养,在十八区的寄养家庭、宿舍和儿童之家转来迁去,住了近18年。回想开始与现在,一个人走来,没有家人,也没有监护人。孤独感让他晕眩,有一天他拿起剪刀想结束生命,终究没有动手,就活了过来。
阿东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到保良局,在十八区的寄养家庭、宿舍和儿童之家中长大,就像人球一样,转来迁去。一匹狼的世界
阿东很瘦,穿着运动裤运动鞋在上水的街不徐不疾地走,奔撞的人带着行李箱迎面冲来,他不着痕迹地左闪右避,与陌生人肩膀错开,像一匹狼。他绕个圈带我来到安静的咖啡店坐下,展示一副你问我答的姿态。快18岁的他住过两所儿童之家、七个寄养家庭和三个宿舍,住过上水、西湾河和屯门,在不同的家停留过。「规矩大致上差不多,很快适应。人的性格我见过好多,互相调节就可以。」
「宿舍像个鸟笼,有时放你出去飞,回来给你食物和床。」出去飞的规矩是七点起床上学,六点前要回到宿舍,十点上床睡觉。像军营的24人房,比起儿童之家的4人房更挤迫,不过对他来说没太大分别,都是几张床、一些人,各自有各自的故事。星期六、日宿友外出与家人见面,宿舍空空如也,剩下他跟猫。以前他以为自己做错事才会在宿舍暂住。「直到照顾者跟我说,你应该要长住了,才想到──是啊,以前怎么这般天真呢?」
阿东的经历使他抗拒与人建立关系。每当他想付出真心时,却总发现自己不得不离开,与刚刚认识的朋友断绝关系。(资料图片;梁鹏威摄)(相片并非受访者本人)他学会跟别人说自己没家人,不论是上下课,签通告、校外旅行、交书簿费或升中学的决定都自己办妥。住宿合约到期,他就要搬走,每次付出一颗心去建立关系,慢慢发觉自己还是会离开,会跟朋友断绝联络。孤独是兽,潜伏四周,社工规劝他与亲母和解、同学问他怎么没父母接回家、走过公园看到一家人玩得快乐的画面,他觉得一切的理所当然都是伤害:「我跟自己说,如果我也有,就好了。有这些经历就好了。」
看天气使他平静,当云呈鱼鳞状,两天内就会下雨,「如果云像漩涡般笼罩着城市,就会刮风。」我说他像阵风在不同地方来去无踪,他不否认:「有风好舒服,打风落雨,我会独个到街上去逛……」
以静制动的观察
读男校常被邀请去网吧,阿东不喜欢打机,很少赴约。「打机浪费钱又浪费时间,没意义也没结果。」放学后男生在球场踢波,他回家。以前读的学校,同学成绩稍好,脑里都想文凭试,他不在乎考试,「温来温去还不是那些,给自己太大压力,最后也有可能执笔忘字。」为了离开那间学校他犯事,最后感化令判他到一间群育学校读书,宿舍照顾者和宿友没多问发生什么事。
去了群育学校,学习气氛立即锐减,但他形容起来却是玩味十足:「新学校每一个人都好得意。有些男生性格说不够两句就动手动脚,有些就跟你不停讲、讲完再动手动脚,有些直情不跟你说话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和相处模式。」他说七成同学是背景人士。如果对方动手,他怎办?一贯冷静地回答:「没得处理。」打抑或避?「两样也不会。」
阿东的处世哲学是以静制动,开初他隐晦地说:「跟人相处,第一要包容、坦白。第二,你首先要让他知道你是什么人,当他知道了,就不会对你怎样。我是不会打的那个人,靠把口,靠经验。」假设真的有人突然挑衅、要打他,怎办?追问几次,方淡定道来:「最好不要跟他打,但要大吓佢。找法律事大吓佢。」原来他在旧校读过一点法律,会背一些条文。
他摸熟节奏,每步走得轻盈,就像是武侠小说中以轻功取胜的人。他说,在这学校最忌多口,只要别开口串人,不要得罪人,别人不会理你也不搞你。「也不是说跟足规矩,而是知道何时出声,何时收声,人们就会和你混在一起。」但他没有混进背景人士圈子,他说称兄道弟的人在紧急关头,不会理你。我道他甚至比不少成年人成熟,他答:「没得比较,每人经历不同,我经历的、懂得想和成熟时间早过好多人。有研究报告说女仔成熟期比男仔早,我就更加早,六七岁已经识好多事,常在想,为什么还要用旧规矩玩这个世界?」
孤独、生命、死亡
离群的人,心事也离群,索不了安居之地。「我永远都不懂得真正开心,怎样笑、怎样哭。」他一生人哭过两次,第一次是出生的时候,第二次是宿舍的猫「仔仔」死时。仔仔是只浅金棕色的猫,说起猫他终于笑,说牠有性格,想玩时很黐人,想睡时就会按下逗牠玩的手。后来猫因膀胱炎死了。「那时我没家人,我当牠是家人。家人逝去是一件伤心的事。」他为此大哭了一场。
升中时,他到不同中学叩门,学校问及家长,他说谎,说父母要上班。「难道我说我没家人吗?谁都不会信。」小学时,通告要家长签名,儿童之家的阿姨不能帮忙签,他常储起一堆没交,好几次被召到校长室问话。他说自己没家人,社会福利署一向把儿童私隐保密,学校不知情,老师质疑他「玩嘢」。「我说了你又不信,我又证实不到。」他开始想生存有什么意思,于是又想到了死,放学后便独自在球场上拿出一把剪刀。
紧张放榜时是自然的事,但成绩好坏已成定局,考生可多想学业以外的事情,分散注意力。(资料图片/梁鹏威摄)(相片并非受访者本人)他第一次尝试自杀,被校工发现及阻止,事后学校知会儿童之家,阿姨跟他说了一句「你别再试了」,翌日开始每早检查他的书包有没有利器,此后没下文。大家都把事藏在心里,照常生活,被阻止后其实他很痛苦:「生存很孤独,想死又不行。」几年后他再试,也被阻止,但每次阻止没有伴随后续的关心。当时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关心,他的心会否舒服一点?他说不知道,应该不会发生,儿童之家有很多小朋友要照顾,不能每个都贴身关注。
他有时发梦。「一次半次,梦到一个好高的地方,自己跳下去。像坐过山车的感觉,然后就醒了。」他读中学时第三次寻死,当时他只是觉得受够长年孤独,「像走在舖满玫瑰花的路上,边行边痛时,觉得受够了。」这次被学校社工阻止后,说不清念头是怎样转折的,他转去新宿舍时想,或许是时候看透,如果最痛的时刻也靠自己挨过了,那接下来几十年没有什么会比那些苦更能动摇他。他跟自己说不要再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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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连结: 男孩17年换12个家三度自杀 有人阻止却没人关心
原文刊登日期﹕2017-04-21
记者:李慧筠
摄影﹕吴炜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