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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za Avelino寄居於僱主位於愉景灣的家,相約訪問的那天,她穿着行山的行裝,坐在Pacific Coffee戶外的餐椅,呷一口Cappucino,說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。「小時候家裏很窮,還未有完成中學就出來工作。於是,到街市買菜時,商販手報紙包裹蔬菜,我就讀報,知道這世界發生很多事,最重要學英文。」Liza說。
1996年11月Liza從菲律賓來到香港,那年她23歲。
初來港,她只認識一位同鄉。皇后像廣場好像是每個外傭必經的洗禮。「同鄉、家鄉菜令我感覺回到家。」如是渡過3個月,每星期相聚相同的對話悶如陳腔濫調的對白,「其實坐一天很疲累。每當有路人經過我都覺得很尷尬。」
Liza的家鄉住在窮鄉僻壤,比一般菲律賓家庭更加貧窮,「那些鄰居經常看不起我們。」鄰居也是窮的,「但只要他們能力比你稍好,就瞧不起你。」過往的經歷,她每一次提起都無法一氣呵成地說清,她只是說:「那年我只有7歲,那時我太小,我太軟弱。」當年發生的事,她終歸沒有說下去。
「所以,當我坐在皇后像廣場,我很留意路人向下看着我的眼神,就像『她們真是好奇怪』。」Liza第一個僱主是一位居港英籍女士,她跟Liza說:「我不知道你周日做什麼。但不要坐在街上,這樣自降身份,我不喜歡。你應該可以做更多的事。」
2000年,炎夏。Liza和朋友無意間跑到中環圖書館乘涼,「嘩,圖書館就像一間糖果店。」Liza形容那刻的喜悅。她迷上一本《香港二戰遺跡山徑》的書。Liza的爺爺是二戰時期的菲律賓軍人,「他經常說要躲在洞穴裏,我經常無法想像,我很想去看。」第一次,她獨自走上黃泥涌峽。1941年12月19日,各國士兵在黃泥涌峽奮死拼戰,阻止日軍進攻最後防線,是整場香港保衛戰最漫長的24小時。「那次以後,我告訴自己,我人生下一個目標就是要走遍全港的山嶺。」
Liza Avelino:「此後,我期待每一個星期天的來臨。雖然假期過後,肌肉會疲累,但精神上令我充滿能量。」(陳芷慧攝)每次介紹香港的山嶺,她都必定提及摩星嶺,「當我站在山頂,俯瞰整個城市,實在太美,我人生從未試過有一刻如此放鬆。」起初她都是一個人,其他姊妹假日都不願走動,不是說太累,就是僱主不許她們行山,怕有損傷。有一次,她去荃灣醉酒灣防線「探險」,是1931年港英政府為了防備日本軍隊而設,那裏碉堡群的戰壕通道都以倫敦的街道命名,通道盡頭連接着機槍堡及炮台。「我走進了其中一個通道,是掘頭路,好黑,好害怕。因為那裏可能有蛇和非法入境者。」千禧年非法入境者猖獗,Liza一位朋友在山上被強姦。
2006年,第2任僱主替Liza找到一個香港行山團體「Hong Kong Trampers」,周日大夥兒去行山去。團友:「我是銀行家。」「你好,我們是律師。」團友逐一自我介紹,「Liza,你呢?」「我是外傭。」她回答。
獨自行山4次,第一次跟大隊就挑戰4星難度的八仙嶺,「那時我什麼都不曉得,只穿了一對普通的布鞋,前路很大霧,我又沒有足夠的水,好辛苦。」
「此後,我期待每一個星期天的來臨。雖然假期過後,肌肉會疲累,但精神上令我充滿能量。」記者問當她在有錢人面前介紹自己是外傭時,感覺如何。「我的確花了一段時間去克服自卑。」Hong Kong Trampers每星期都由不同的團友領隊,Liza亦被訓練為領隊之一。某次她帶隊行龍脊,一位法國女人因其外傭的身份質疑她帶隊的能力,「總之我會令你安全。」Liza回她,「況且,那只是一段易行的休閒路線。」
「外傭只是一份工作,但它不能代表我。」她說。隨團那些律師的團友,邀請Liza參加一些律師朋友的聚會,Liza起初耍手婉拒,那律師朋友的鼓勵,她好記得:「我們那些人平時多討論學術好悶,你來就好。」「只要你收起自己的自卑,別人便會當你是朋友。」Liza這樣說。「他們對我好尊重,不會當我透明。」那次聚會之後,「我看更多的書,更留意香港甚至世界各地發生的大事,這樣可以與他們有更多的話題。我跟自己說,我希望每一次表現更好。」她說,聚會是一個人生經驗。
35歲給自己的生日禮物:日本槍岳
香港超過40條的山徑她全都爬過了,她甚至走遍越南、泰國、緬甸去看二戰的遺蹟,作為她每一年給自己的生日禮物。她無辦法解釋自己對二戰的沉迷,「每次當我站在遺蹟前,想到前人為我們爭取的自由,我就會流淚。」是自由,「自由對我而言很重要。」因此,每一次她都帶一束小花,在遺蹟前紀念那些奮戰的英雄。
2007年,她決定在她35歲生日,要去看雪山。「生日對菲律賓人來說很重要,一定大宴親朋。我希望每次出國登上一個新的高峯,作為給自己的生日禮物。」她去申請領事館日本簽證,一般手續3個工作天,可是過了兩周,Liza等不到回音。「我儲了半年錢,好失望,本打算去旅行社改機票去越南。」日本領事說她是第一個香港外傭申請到日本旅遊。日本領事要求僱主提交推薦信,還有其銀行戶口紀錄,仍在猶豫。她對領事說:「我真的很喜歡日本,除了日本,我沒有其他地方想去。放心,我很愛香港,我一定會回來。而且,我還認識一位朋友在日本。」那是Liza在香港認識的行山友,領事要求她提供和友人的合照、身份證、住址及工作證明,「真的很煩,但幸好我們有合照!」就是她在旅行社正欲改機票之際,她收到日本領事來電道賀:「恭喜你。」
「富士山太大路,我喜歡獨特的路線。」在香港,她也是不走平坦的山路,另闢蹊徑,「那樣你才會發現很多隱世的瀑布。」日本那趟她去攀槍岳,3180公尺,馬不停蹄爬16小時。4月27日開山讓遊人登峯,Liza 26日就在山腳守候,「我要確保生日那天登頂。」一個女子像一隻螞蟻在雪山上爬,「眼前全都是白茫茫一遍,其實我好害怕。」雪很深,到小腿位置,爬一步,退兩步,她只能加快腳步跟着前方的日本登山者,以免迷路。「後來周圍都黑晒,好似就嚟落雨,其他人已經到咗。我好驚,我仲行緊。」一個黑皮膚的女子,走了很遠的路,站在一遍白茫茫的跟前,「我覺得自己創造歷史。當我回頭望,我心想:『我竟然做得到。』」
回來後,有傳媒訪問她,她的同鄉在電視上看見Liza閃過兩秒畫面,然後說她變了。沒有讚美,卻說:「怎麼她這麼有錢?」對Liza而言:「生命太短。隨時會消失,我決定,我不想令自己失敗。如果沒有人以我為榮,我就為自己而自豪。」
本文獲《香港01》授權轉載
原文連結﹕【征喜瑪拉雅山的菲傭.上】黃泥涌峽作起點:香港改變我一切
原文刊登日期﹕2017-06-14
記者﹕陳芷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