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存档为humansWeb於2018年至2022年期间所管理的真人图书网络的相关资料。
联络我们 捐款支持 注册/登入
Wefoto
联络我们 捐款支持 注册/登入

故事

‹ 去主题页 ‹ 回到故事页

宝丽

页面建立日期
2018.10.31

页面更新日期
2020.01.09

×

预约会见


! [姓名] * 必须填写


! [电邮地址] * 必须填写 ! [电邮地址] 请填写有效电邮

! [联络电话] * 必须填写 ! [联络电话] 请填写有效联络电话


! [组织] * 必须填写


! [开始会见日期及时间] * 必须填写

! [结束会见日期及时间] * 必须填写
! 开始日期及时间不能在结束日期及时间之后 ! 开始日期必须在目前日期或之后


! [预计参与人数] * 必须填写


! [地点] * 必须填写


你已成功提交预约会见,我们将会尽快处理您的申请。
×

回应/补充

* 必须填写


! [姓名] * 必须填写


! [电邮] * 必须填写


! [网址] * 必须填写

! [我有以下回应/补充] * 必须填写

选择附件 更改 删除
(最多可上传10个附件,总附件大小不得超过100MB。)
! [出了点问题,请再试一次。]
! [附件上传超过了最大附件数量。]
! [上传的附件超过100MB的大小上限。]


你已成功提交你的回应/补充。

清洁工,也是抗争者

别人曾经帮我,我就想帮其他清洁工

(图片来源﹕香港01,卢翊铭摄)

宝丽一直记住那个小孩:看见她在和乐邨扫街,便刻意把垃圾扔在地上而不是垃圾桶里。宝丽上前说:「你不可以这样做。」「如果我不是这样做,你哪有工开?」「如果你妈妈是扫街,你会这样做吗?」「我妈妈一定不会像你这样扫街。」她心里气结,却一时无语,任由小孩嘲弄。她握着扫帚默默扫街,服务街上每个途人—也是清洁工的每个「客人」。

这是她最难过的工作经历。有时,她会因为自己扫街而感到自卑,转念,又觉得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,但还是不忘叮嘱女儿:看见母亲在住处附近扫街,可以暂时不认她,也千万不要跟她打招呼,免得女儿尴尬。女儿每次看见母亲,都会上前打招呼,后来开电视看见母亲参与争取劳工权益的示威,也只是说:「咦?你又上电视。」

宝丽今年59岁,学历是小学六年级,毕业前与家人一起在大围、屯门种芽菜,毕业后到制衣工厂当车衣女工,1984年结婚,1985年大女出世,随后细女出世,她便辞工照料家庭。平日接送两个女儿上学,认识了女儿同学的母亲,这人介绍她到翠屏邨当清洁工。宝丽本来就住在翠屏邨,而当时家里只有丈夫一人挣钱。两个女儿也开始要补习了,她希望帮轻丈夫,便答应工作。

(图片来源﹕香港01,卢翊铭摄)

她形容,那是一份近似花王的工作,要在偌大的翠屏邨走来走去,除草、清理花槽和斜坡杂物,她最怕在风雨后要走到斜坡清理树枝,稍一不慎,就会滑下斜坡,跌得一身瘀伤。她在翠屏邨工作了两年,与同事非常投契,可是小队里的管工忽然被辞退,宝丽为讲义气,便和小队另一队员一起辞职。辞职不久,几个清洁工与偶然来探望他们的香港妇女劳工协会(女工会)职员说起此事,才惊觉自己一个月原来有四天有薪假期,可是他们天天上班,于是女工会协助他们追回假期钱。随后,宝丽加入了女工会于2002年成立的清洁工人职工会。

宝丽常说自己无脑,又不愿思考,没有学历又不太识字,所以最好做清洁,只需要低着头一直做,如果雇主嫌她擦得不够干净,就用力再擦干净一点。

离开翠屏邨的工作后,她早上七时至十一时到观塘的商业大厦做办公室清洁工,抹枱、吸尘、洗厕所,中午回家煮饭给母亲吃,下午二时至五时再到和乐邨当清洁工,洗地、洗楼、剪草、挖坑渠。坑渠的铁盖实在太重,她有时不够力、松了手,整个坑渠盖便猛撼脚指。当时她最怕蹲在地上铲起那些结成一团黑渍的口香糖,最少要花五分钟才铲起一块;她也害怕中秋节后,要在公园清理那些煲蜡遗下的蜡渍。

很多清洁工是什么都不懂的,觉得既然自己选了这份工,被人压价会认命,怨什么呢?

那时,她因为留意多了劳工法例,知道自己虽是兼职清洁工,也享有一定的劳工权益。(注:《连续性雇佣合约》规定雇员连续受雇于同一雇主四星期或以上、每星期最少工作18小时,便可享有休息日、有薪年假、疾病津贴等权益。)

后来,她辞去工作照顾母亲,母亲在2008年以92岁高龄过身后,她上午在女工会当清洁工。近来,她下午也替女工会工作,到观塘四围认识清洁工,像当年女工会认识她一样,打声招呼、闲谈几句,给他们一个「平安包」—几个口罩和女工会的联络方法。

「我曾在这里当清洁工。」宝丽对着陌生的清洁工,总是先说这句,然后问问他们装备够不够、易不易请假,对清洁工现况的了解,都靠街上闲谈得来。从前宝丽胆小怕事,不与陌生人说话,连主动求职也不敢,工作总是别人介绍,现在却常常到处认识工友。虽然,她还是很怕说错法律条文,她会把一切劳工权益询问转交女工会其他成员。

「别人曾经帮我,我就想帮其他清洁工。很多清洁工是什么都不懂的,觉得既然自己选了这份工,被人压价会认命,怨什么呢?你叫他们去争取权益,他们会劝你别搞事。清洁工是很怕事的,因为要保住工作,要钱生活没办法。但工会至少可以替他们出头。」

 

(图片来源﹕香港01,卢翊铭摄)

英姐:要反抗,先要勇敢站出来

「工人的辛酸我最清楚,最辛酸是工作后有汗出无粮出。」「低下阶层的人本来已很辛苦,有些人一日做两更,一晚睡几小时,日做夜做就是为了生存。」英姐声线洪亮,说起话来有一种大家姐的风范,而她确曾任职清洁工的「大家姐」(管工),还在工潮里担任工人代表,协助工友取回应得的薪金。英姐说,那是她一生人最快乐的工作时光。

英姐今年54岁,中学毕业后,曾任幼稚园老师、仓务员和保安等工作,后来要照顾长期病患的母亲而辞职,两人领取综援,但她自觉有手有脚、不是七老八十,始终想工作。一段日子后,她到住处楼下的社区会堂当清洁工,因其工时分成三节,她可在节与节之间回家照顾母亲。「她要24小时有人照顾,有时我一下班就开始担心她有事。」

母亲过身后,她有感自己不年轻了,且「做开𠮶行就𠮶行」,便继续寻找清洁工作,到沙田广场和沙田中心做替工,后来转为长替。三年下来,她做过场内、场外各个工作位置,熟悉一切运作,获升副管工,后来升作中更管工。那时,她与同事全是外判清洁工,而且是判上判,历经四判后的薪金非常低微,「我们付出的劳力最多,得到的回报却最少」,但她仍然很喜欢这份工,因为一步一步升职,因为可尝试不同工作,因为与同事相处融洽。而众多岗位里,她最喜欢洗厕所,「如果我把厕所洗得很干净,人人进来都说厕所很干净,我就会很开心和很有满足感。」

她的中更队员,大约有12至16人,其中三分之一人只懂签名和写自己的名字,读写能力近乎文盲程度,不懂填写任何入职表、申请表,也自然不懂细看雇佣合约和劳工法例。她升任主管不久,外判商开始拖粮,后来甚至欠粮,一群工友十分徬徨:「我们又要交租、又要食饭、又要坐车、仔女又要读书,样样都是钱。」一个工友提议找香港职工会联盟(职工盟)帮忙,他们便与职工盟联络,开始商量工潮细节。一方面,他们预备横额、罢工计划;另一方面,英姐向外判商提出支薪期限,期限前不出粮,他们就会罢工。最后,资方在期限前支付薪金。「我当时觉得:咁乖?如果我们不搞罢工,是不是会无粮出?我们其实不想搞抗争、搞对抗,但在外判制度下,如果不这样做,我们根本无法取回自己的薪金。」

当年英姐主要与中更队员策划罢工,她又帮中班工友追讨长期服务金和强积金,一个早班工友华姐知道这件事后,问英姐:「你可不可以帮我争取?我不懂填表,也不懂怎样去劳工处投诉。」华姐当年60岁,是泰国华侨,只懂写泰文;华姐又是家庭的经济支柱,需要照顾儿子和患病的丈夫。英姐得悉后爽快答应:「无问题!」「但我不是你那更。」「我不分早中晚更的,个个工人我都帮。」薪金追讨成功后,华姐请英姐在沙田中心的翠华餐厅吃了顿丰富的晚饭。现在,华姐仍在沙田中心和沙田广场做清洁工,而英姐,因当年参与工潮被列入黑名单,不获下任外判商聘用,现在在学校当校工。

英姐觉得清洁工分两类人,一类是条件很好,随时可以找到其他工作,所以很大机会站出来抗争,而另一类是七老八十或不识字,觉得丢了这份工就找不到工作,所以不敢出声。「但只要你慢慢跟他们解释,令他们明白这是他的权益、他的血汗钱,鼓励他们,他们还是会走出来的。」

「清洁工人团结很重要,也不要怕事,如果雇主不对,你一定要站出来。他出粮给你是天经地义。你要了解自己作为工人的权益,不懂就要问,不识字就找人协助,不要一直被欺压,因为最后你会被压到完全没有反抗能力。做清洁工也要无畏无惧,你怕,就什么都争取不了。」

 

(图片来源﹕香港01,卢翊铭摄)

慧姐:团结,换来应得的饭钟钱

2004年11月27日起,长洲清洁工一连罢工六日,为争取合理薪金。当时很多人对慧姐说:「你够胆做这些事,以后都无人请你啊!」那是慧姐第一次参与罢工,她一点都不害怕。从前她是渔民,在海上见惯大风大浪,连水龙卷也遇过,她笑言捡回半条人命来到街上,一群人罢工,真是没什么好怕。

慧姐本来是珠海渔民,从小跟随父母出海打鱼,嫁来香港也是嫁到船上,丈夫是水上人,一家人习惯在有风有浪的日子出海捕鱼。他们的渔船停在长洲海湾,直至第三个儿子在1995年出世,才卖了渔船,在长洲租了一间天台屋住。

从前她是渔民,在海上见惯大风大浪,连水龙卷也遇过,她笑言捡回半条人命来到街上,一群人罢工,真是没什么好怕。

慧姐说,从前是水上人,总觉得街上人见识多点,多少有点看不起他们。他们常在买卖时被骗,丈夫总说购物不要讲价,她买菜时却总被呃秤。她说,水上人头脑简单,就算借钱也是说一句,不用写单据的。最初工作时,她对「签约」这件事很陌生,完全没有细看合约便签名。

最初,一家人的生活费全靠她丈夫在地盘做钉板工作,可是开工日子不多,沙士爆发前,她丈夫一个月才有几天工作。当时三个子女有两个读中学、一个读小学,还要租屋,生活艰难,她在长洲辗转做了几份工作,最后选定街道清洁工,因为可以准时上班下班,且每个月有一份固定薪金。「渔民是好天斩埋落雨柴,出海未必有渔获,而且多人食饭,每人每个月才分得一二百元。」

最初入职清洁工,她的月薪是5,100元,一年后转了外判商,薪酬变成4,898元。新的外判商要扣减他们饭钟钱,最初扣半小时,后来扣一小时,酬金仅得4,286元。长洲清洁工共分两更,每更50人,每人每月扣减600元,外判商每月便可省下六万元。「我丈夫当时失业,我看着这人工,不知可以如何生活,而当时判头竟然在长洲贴出一张告示,想用3,900元请人,如果请到人就解雇我们。」

他们向区议员求助,区议员不受理;他们求助无门,幸好有位政府管工看不过眼,把职工盟的电话给了他们。一星期后,职工盟来长洲与数十工友商讨罢工事宜。11月27日,工友在清晨五时起床,来到码头集合,摆一张枱向途人收集签名支持,并解说罢工事件。几个工友留守码头,其余的则分批守着长洲几个主要垃圾站,只许市民丢垃圾,不许任何人清垃圾。慧姐与丈夫与两三工友一起守着街市外的垃圾站。

(图片来源﹕香港01,卢翊铭摄)

没料长洲居民竟如此支持当地清洁工:不少市民停步签名,有人拿出1,000元给他们买早餐,还有附近食肆送来外卖以示支持。两天过去,长洲因为堆积太多垃圾而变臭,外判商从岛外找人到长洲清理,但罢工工人极力制止。第三天下午,慧姐与部分工友乘船到中环码头,举起横额抗议,一直游行至食环署总部,并在总部通宵静坐抗议。整场罢工持续六日,最后以食环署出钱补回「饭钟钱」告终。

当年为600元罢工六日,13年后,这事成为慧姐常常缅怀的美好回忆:「一盘散沙是不成事的,而当时大家都很齐心,很团结。」

本文获《香港01》授权转载

原文连结﹕【与清洁工同行.一】清洁工,也是抗争者
原文刊登日期﹕2017-09-29 
记者﹕赵晓彤
摄影﹕卢翊铭
 

book-story.ph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