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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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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星

页面建立日期
2018.11.22

页面更新日期
2019.11.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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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被骂废物 主流求职无门:我很期待上班

(编按:记者于整理阿星与妈妈的访问后,以阿星第一身书写。)

 小时候医生诊断我有轻度智障,我就被送进特殊学校,妈妈后来亦发觉我有自闭症,又不太能认字,文书工作不适合我,近月我开始学urban farming,学成便掌握城市种植的方法,也算有个技能。

在这个小园圃里,有我跟园艺导师学习栽种的南瓜、通菜、菜芯、秋葵;看著它们一棵棵长大,收成时到旁边的市集卖出,或收割回家让妈妈「加𩠌」煮饭,我就很满足。其实我多少志不在这些瓜瓜菜菜,而是这几个月,终于有人认同我的能力。

在学时缺兴趣发展 对职训课程感乏味 

廿几岁人,从来无人告诉我的潜能为何,包括我也不自知。在特殊学校10多年的学习光阴里,我只记得数学科好难、同学会欺负嘲弄我。中学毕业后,我升读非牟利机构为特殊学生开办的职训课程,学洗车、整面包和包装等简单工作技能,只想有主流公司聘请。

我对数字不敏感,学整面包时,经常量错面包和砂糖的份量;如果做水吧侍应,负责冲奶茶咖啡柠水,估计也会冲错成份,所以注定吃不了饮食业这行饭。其他工作如洗车、礼品包装,我又觉得沉闷,上课时已提不起劲,以后更没动力上班。

 我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讲,但不擅表达,说话时嘴唇发抖,替自己紧张,妈妈在旁补充协助,访问最后我终于流畅地与记者交谈,分享自己爱听歌跳舞的嗜好。

被责难「无鬼用」 情绪失控打爆玻璃即炒

妈妈只想我在主流公司安稳有份工。我的第一份工,是外判清洁工,负责坐著工具车,在机场禁区出入洗厕所。当时我22岁,已能自理生活,每朝五时起床,自己乘首班巴士去赤𫚭角机场上早班,坚持了一年多,并不困难。

我自问尽心尽力工作,但有时工友检查时,仍嫌我把厕所洗得不干净,经常毫不留情责备我,我听到内心很害怕。有天一个工友阿姐又再骂我,内容大概骂我是废物呀、无鬼用等等更难听的说话。我当刻感觉自尊心尽失,很难受很愤怒,情绪失控之下,伸拳打往工具车。砰一声车头玻璃立即碎裂,同事吓得马上召主管过来;主管致电妈妈快来接走我。

玻璃碎满地,我被即时解雇,后果还有很多。之后我脑海常听见指骂的声音,包括中学被同学欺负的嘲笑声,妈妈带我看精神科,证实患上幻听,要服药控制情况。我那次自知犯错了,不应伸拳表达情绪,但我至今仍想不通何以工友姐姐要恶言相向。如果我们能好好沟通,我还是听教勤奋,希望做到工作要求的。

 在机场打破玻璃之后,我自知今次犯错了,但妈妈没过问我刚才发生何事,只见我右手手背红肿,但没甚大碍就默不作声带我回家。后来我才知道,她每当说起这件事,提及我的伤势,都会偷偷落泪。

庇护工场没劳工保障 家长:用最低成本安置智障人士 

很多能力稍高的特殊人士,像我一样想被接纳,不愿走进庇护工场「避世」。妈妈亦一直视此为我的最后出路。

我们从特殊学校毕业后,可以像我往职训学院,或申请加入庇护工场,但后者需要轮候多年。我有些同学最少等了一两年才获安排入职。进了工场,听说环境亦并不好做。在这个异于主流的工作场所,智障工友没有强积金,没有最低工资,辛劳一天日薪仅24至30多元,食饭搭车也不够钱,遑论自力更生。

庇护工场就像个温室,把我们与外界隔开,有家长曾批评,政府只用最低成本安置我们,没视我们为劳动力一部分。他们参观过庇护工场,看著20岁到50岁的智障人士都排排坐在同一条生产线,好像望见一个个预知的人生──一旦进了庇护工场,就安于工场一辈子,直至老去。

 社会常说年轻人要发挥所长贡献社会,但很少人愿意细看我们这班特殊人士有何潜能,例如其实剪好花脚,送小装饰往花店旁的法国餐厅,我们也能妥善完成。

只被安排基层工作 特殊人士有何另类工种?

若我们不甘安于庇护工场,走到主流职场,结果就像我第二三四次求职,被雇主认定特殊人士个个能力差逊,只安排我们清洁、洗碗、抹车等基层工作;而遇到有耐性的上司和同事,更是万幸。

失业求职期间,妈妈带我加入唐氏综合症协会,找社工转介工作。不久有个花店老板来招聘对花艺有兴趣的特殊人士,更训练他们插花技巧。我在门口窥望觉得有趣,举手想加入,今年一月就转行当「花艺见习生」。职衔是虚名,最重要是,我终于感觉自己有存在价值。

忆难堪旧事欲逃避上班 老板耐心劝服

像我们这班智障人士,成长至工作来来回回经历多次挫败,其实没甚自信。当我回忆自己难堪的工作片段,无法说出纾解,便模仿别人骂我时的语气和脏话发泄出来。有时则伤心想逃避见人,以前会逃学,现在有时会旷工,跑去海滨看海。

一般老板面对这样不负责任的员工,理应很生气,但我的老板却每次很婉转跟我说,「星仔,冇咗你唔得㖞,啲花冇人送,快啲返嚟开工啦」,我就自动自觉回到岗位。

踏进高级酒店当花王 换来自我肯定

也许我的创意和花艺设计还未到位,但这几个月来,我学懂送花到商厦,放胆跟陌生人对答问路,少了担心自己说错或做错什么。老板见我有潜质,近月聘了导师教我们城市耕种、打理园艺,今个月便代表花店,去高级酒店当花王,每周五去剪剪草、浇浇花,时薪68元,总高于庇护工场和清洁工吧。

园艺工作也很考工夫的,判断哪片烂叶要剪、怎样剪,还有施肥护苗的技巧。大热天时蹲在园圃工作,我不觉辛苦,反而每天也很期待上班,不收工资也想上班。老板赞许我勤快,我除了想得到肯定,更想把赚得的钱,请爸妈和妹妹去日本旅行。

我知道并非每个智障人士能如我幸运,遇到感兴趣的工作、有个包容体谅的老板。妈妈觉得,这关乎政府如何教育大众,看待我们这批有基本工作能力的「特殊」成年人,如果想我们融入主流,大概需要更多措施和雇主伸手聘请吧。

 妈妈担心我表现飘忽,日后她老去,就没人照顾我,想著要否先轮候残障人士宿舍。但或许我学懂照顾花草之时,也能照顾自己。

教育局回复指,当局一直有为特殊学校提供资源和支援,根据学生的兴趣、能力和服务需要,由学校和邀请家长共同参与,为学生作生涯规划和离校安排。局方数字显示(见图表),能力较高的特殊学生较多选择继续升学、接受职业训练或就业;而能力较弱如中度或严重智障的离校生,家长多会为他们申请综合职业康复服务中心暨宿舍、展能中心、庇护工场或严重弱智人士宿舍等成人服务。

 

本文获《香港01》授权转载

原文连结:曾被骂废物 主流求职无门:我很期待上班
原文刊登日期:2018-10-07
记者:林可欣
摄影:高仲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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